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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二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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連瑜靜靜地說出這段話,這一刻,他沒有憤怒也沒有悲傷,他只是覺得有點孤獨。是的,孤獨,這個世界上本該與他最親的人,卻壓根不懂他;當然,他也從來沒有指望她能懂他,這個世界本就不是他的那個世界,他不指望能娶到一個與他有共同語言的妻子,所以他希望能夠娶一個能把家管好,能照顧好他的媽媽跟妾室的妻子,為此,他退而求其次,特地選了一個家世一般名聲不錯的姑娘,誰知道,還是弄成了這樣。

方雲清聽不太懂連瑜的意思,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麽。是的,燕惜惜這件事兒她處理得有點過火了,可真的也只是有點而已,官宦人家,誰家不聽話的姬妾能落到好的?這樣子發賣出去也不是什麽特別處理方式吧;而這兩個丫鬟,這,老爺說的太可笑了!能侍奉老爺是她們的福氣,她們怎麽可能不樂意?至於老爺喜歡不喜歡她們,那是老爺的事兒,做侍妾的盡了自己的本分就是了,難道主母還要操心侍妾過的痛快不痛快?

連心情煩躁,卻也沒有忘了先讓兩個丫頭出去,兩個丫頭早就嚇壞了,跪在那裏不知所措,膽子小一點的秋菊已經哭了起來。連瑜對方雲清不滿,但他並不是一個習慣遷怒的人,他低下頭輕聲對兩個丫鬟說:“好了,回去吧,回去把頭發重新梳回原來的模樣,今天的事,全當沒發生過,日後,我再幫你們找個好婆家,不,不是我幫你們找,我讓你們自己挑,想嫁什麽人就嫁什麽人,我送你們一副好嫁妝!”兩個丫鬟原本不敢哭出聲,這會兒被連瑜這麽一說,忍不住抽噎了起來,連瑜不再多說,擺手讓兩個人退下。

兩個丫鬟抽抽搭搭地走了,方雲清冷眼旁觀,忍不住道:“老爺真是憐香惜玉,對女孩子永遠都是好脾氣!”

連瑜看方雲清的表情,哪裏還不知道她是壓根不明白呢?那不是什麽憐香惜玉,只是作為一個人,對同類最起碼的尊重,最起碼的憐憫。

這問題,真的不是能夠通過交流溝通什麽的能解決的——橫亙在兩人之間的,是深達幾百年的代溝,他們之間的矛盾,是兩個社會形態的矛盾。當然他也沒指望妻子能做到什麽平等待人,但是,起碼的智慧應該有一點吧?她甚至完全不去揣摩丈夫的性格,就自顧自地做出這樣的蠢事。

連瑜納妾的本心並不是想坐擁粉黛三千什麽的,如果可能,他寧願像上輩子那樣,可以找自己喜歡的女人,喜歡的時候在一起,不喜歡的時候好聚好散,他沒有那麽變態的占有欲,凡是他喜歡的就一定要霸占一輩子——可這不是那個世界啊!這個世界,能陪他取樂的女人無不身份卑微,前途渺茫。讓他只圖一時的歡愉,過後就把對方拋在腦後,他做不到:這不是那個女人們失戀了可以再找男朋友的年代,不是那個每一個人都擁有不被他人奴役的權利的年代。

這些青樓的女子,她們連起碼的人身自由都沒有,她們中的大部分都會淒艷地雕零。他不忍心那樣,那樣冷漠的對曾經耳鬢廝磨的情人熟視無睹。所以他願意負起責任來,任嬌娘也好,燕惜惜也好穆巧巧也好,他想要她們做自己的妾,並非出於占有欲,更多的是為了給她們一塊立足之地。

然而這塊立足之地,現在有一個人認為也是屬於她的。而那個人,卻是打心眼裏不想要這幾個活生生的人站在自己地盤上的——男人可以分享,但只能分享給那些看在她面前乖乖做狗的女人。

有那麽一刻,連瑜那個聰明的腦袋瓜子裏冒出了一個有趣的腦洞:原來,自己是個大禮包啊!聽夫人話的女人,可以得到與他共度*的機會……唔,這可真有些諷刺。

方雲清當然不知道連瑜在想什麽,她只看到自己的丈夫靜靜地坐在那裏,面無表情,似乎像是在想著什麽,又像是在發呆。她不敢插嘴,只拘謹地坐在一旁,等連瑜緩過神來,好一會兒,連瑜臉上的表情終於變了,他嘴角彎了彎,笑了一下,然後忽然扭過頭來,沖她說:“所以呢,其實做下人什麽的,聽夫人的話絕對是最緊要的,你看,聽話的呢,就可以賞她們一個老爺睡睡;不聽話的,直接發賣出去!夫人,你說我說得對不對?”

方雲清臉色大變,連瑜這話說的實在是誅心,讓她既惶恐又委屈,這當口,她哪裏還註意的了什麽面子,趕緊站了起來,跪在連瑜面前:“老爺,我知道燕惜惜那件事兒是我做的過火了。我知道錯了,老爺該罵就罵該打,打兩下也成,可您不該這麽作踐我的心!難道在您眼裏,我就是那等目中無人的驕橫婦人?我若不是想做個賢良的婦人,又哪裏會往你身邊送丫鬟?我分明一片好心,怎麽到了您的嘴裏,就這麽不堪了?您方才的話,若是認真的,那未免太不講道理;若是開玩笑,這玩笑也太傷人了!”方雲清一開始只是想道歉訴委屈,可說著說著,脾氣也上來了,她再怎麽賢良淑德,也畢竟只是個十七八的姑娘,又不是從娘胎裏就開始修煉的妖怪,十七八的姑娘,又是家裏唯一的嫡女,便是有心計,也是有限的,城府能深到哪裏去!

方雲清說著,越發覺得委屈,不禁落下淚來:“我好歹也是書香門第裏出來的,雖然讀書不多,可三從四德這些東西卻是學的兢兢業業,刻在心裏不敢忘!我把老爺當做自己的天,有哪會不把老爺放在眼裏?這個家從來都是老爺做主,我也之事做的分內之事,管管後宅罷了!我哪裏管得不好,老爺自管說!可方才那樣的話,我求老爺不要再說了……”

連瑜靜靜地聽方雲清說完這些話,點點頭,輕聲道:“夫人的意思是,這個家裏呢,我管對外的大事兒,你的責任就是把家裏這些亂七八糟的小事兒管好,對吧!”

方雲清道:“男主外女主內,本就該這樣!我知道老爺怪我管得多,可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,這麽大個家,沒點規矩怎麽行?”

連瑜點頭:“夫人說的是,我知道夫人是個認真的,盡職的夫人,眼裏揉不得沙子。既然如此,那我們就談談規矩的問題——我想知道,夫人準備如何處置胡婆子?”

方雲清登時楞在當場。

方雲清楞了好一會兒,才幹幹巴巴地說:“老爺這話是什麽意思,我竟聽不懂!”

連瑜嘆了口氣:“你是真不懂,還是假不懂的?身為一家的主母,你該知道,一個喜歡挑撥是非,偏偏又在主人面前很有面子的刁奴,會對整個家庭造成什麽影響吧?”

方雲清慌忙解釋道:“老爺,您這是誤會了什麽吧?胡氏是我的奶娘啊,奶娘她,她哪裏算得上刁奴?”

連瑜輕聲道:“夫人是真不知道,還是假不知道的?顧大人早就跟我說過,因為覺得納悶,才在路上特意地截了惜惜的馬車向她詢問情況,他跟我說的,與我後來了解到的,並沒有任何出入。而夫人那日,卻說惜惜專門找了顧大人去,特特地挑撥是非——我對你的人品,還是有些信任的,我想,你是絕對沒必要在這上頭編了謊話來騙我的,那你為什麽這麽說?解釋只有一個,有人在你的面前添油加醋,撒了謊!”

連瑜說到這裏,低頭看看方雲清:“這個人是胡氏,對麽?”

胡氏是方雲清的奶娘,方雲清對胡氏很有感情,相應的,對胡氏的那些破毛病也心知肚明,這會兒連瑜說起來,她的腦袋裏瞬時就把事情理清了:連瑜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糊弄他,而胡氏那個嘴上跑火車的毛病她也太清楚了,所以,這是有八九分是真的。想到這裏,方雲清心一橫,忙沖連瑜哭道:“老爺,當時我腦子都亂了,說起話來顛三倒四,老爺,這事兒您就是當是我錯了,就別追究奶娘了……”

連瑜點點頭:“好,這件事兒是你一時口誤說錯了,你是寧可承認自己小心眼,都不願意我追究胡氏,對吧?”

方雲清哭道:“奶娘從小把我奶大,總不能就為一句話就給她沒臉吧!!”

連瑜搖搖頭:“什麽叫給她沒臉?你以為她的事情,追究起來只是有臉沒臉的問題?你因為,我真的只因為一句話便要追究她麽?”他頓了頓,看向方雲清:“燕惜惜這幾年月事一直不正常,所以每個月都要到醫生那裏開藥,我就想知道,這普普通通看個婦科,怎麽就能觸了你的逆鱗,把她生生給賣了出去?難不成你覺得,想要看婦科就一定是想立刻生孩子,想生孩子就一定是要打你的臉,想要踩到你的頭上,所以一定要處置?我想知道,這豈有此理的邏輯,是誰教與你的?或者說,是誰騙你說她看的是專攻生育的大夫,是想搶在你前頭生出個兒子來?!”

方雲清登時楞了,她想來想去,依稀記得是胡氏跟他說,燕惜惜去看婦科,看婦科是為了什麽呢?是真的問清楚大夫了麽?這些她完全沒有印象,所有的所有,都是胡氏告訴她的。是胡氏告訴她,燕惜惜去看婦科,也是胡氏告訴她,燕惜惜是去尋生兒子的方子,還是胡氏對她說,燕惜惜必然是想要趕在她之前生個兒子出來,她還偷偷地跑去顧大人那裏挑撥,這女人其心可誅!

方雲清腦子正胡思亂想,卻聽連瑜沈聲道:“好吧,這些,都可以說她是護主心切,畢竟對於她這樣子主母身邊的老人來說,小妾生來就是給主母添亂的,這個問題放在一邊,我一會兒在算!——我現在還想知道,芳姐呢?芳姐又怎麽招惹她了?煩勞她特特地當著你的一群丫頭的面,像對下人一樣數落。夫人,這個家,到底誰是誰的家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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